小美人鲸 5
5.
谷嘉诚把视频略做剪辑后放到网上，反响出乎意料地好，点击率和转评量节节攀升。
——黑白色的动物简直萌到爆炸，我要为虎鲸打电话！
——求PO主多放点视频，已经十周目。
——歪头杀萌爆了有没有？
——感觉可以开始云吸鲸了。
——这是哪个海湾？还有这么可爱的虎鲸，求地点。
私信谷嘉诚账号的更是不尽其数，把信箱都快撑爆了，关注数也一路猛涨。甚至还有人把视频制作成动图，做成了表情包。
工作室剪了几个镜头放在宣传片片头，标哥拿着粗剪给大老板过目。老板眯着眼看完样片，手指关节叩了两下椅子把手，半晌才开口：“挺好，挺好。再加点特效，配点音乐。就是——”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助理，“小袁啊，我们的建设计划里没有虎鲸馆吧？”
袁助理扶了扶眼镜，低头凑近老板耳侧：“没有。刚开始评估过，综合考虑后还是放弃了。”
“嗯......”老板沉思了一会儿，“你们再去做个方案，不行就买两条。和海豚馆比起来，还是片子开头的虎鲸最有气势、有灵气。”
“好的老板。”
晚饭后，小伍趴在床上循环观看视频，已经有半个小时了。谷嘉诚把每一条评论回复都念给他听，搞得他对社交媒体产生了强烈的兴趣，这几天来每天都缠着要看新的评论。要是会打字，谷嘉诚怀疑他一定会霸占账号，挨着个儿去回复那些评论。
“老谷，什么叫么么哒啊？”小伍好奇地抬起头问。
谷嘉诚犯难了，挠挠后脑勺说：“呃...么么哒嘛…就是亲一下。”
“啊？”小伍瞪大了双眼，转而把脸埋在枕头里，耳朵尖泛着红，摇着头说：“我才不要和他们么么哒。”闷了一会儿，又转过脸来说，“快，你快回复他们我不要和他们么么哒，只和你么么哒。”
谷嘉诚摸了摸他的头发，心里说不出的暖烘烘，暗暗窃喜没把自己和小伍在海里玩耍的片段上传。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工作，外景宣传片的拍摄已经基本告一个段落。场馆的设施调得差不多了，等下个月动物们陆续到场后，就要开始馆内宣传片的拍摄了。他心里隐隐担心，如果小伍看到那些海洋生物会忍不住天性，偷跑去大快朵颐，那他可赔不起了。可到时候自己进了场馆工作，小伍肯定黏糊糊地跟着一起，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他约法三章说道说道。
“老谷，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看这个？”小伍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问，“我们在海里每天都这样游啊。”
“因为你们生活在深海里，陆地上不常能看到啊。即使偶尔碰到，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遇上。”谷嘉诚抓起搁在他腿上的手，把细长的手指攥在手心轻轻摩挲，“所以我们发明了摄像机，可以把影像记录下来，还有相机，可以拍成照片，随时能看。”
“还能放在手机里看是不是？”
谷嘉诚笑了起来：“干什么？又想玩我的手机？”
小伍吐了吐舌头，转过身把胳膊枕在头下，面朝天花板嘀咕：“你们人人都有个手机，就我没有。”
“那是，我们是人类啊。只要是人，每个都能领一只手机。你们虎鲸就没有吧，其他的鱼类也没有吧？”谷嘉诚开始瞎扯。
“那、那我现在不是变成人了吗？”小伍眼睛一亮，忽地一声坐起身，抓住谷嘉诚的胳膊摇起来，“怎么才能领手机？去哪里领？我要手机，我要手机！”
“你才做人几天哪，你要是不回海里去了，我就告诉你哪里去拿手机。”
小伍松开了手，眼神黯淡下来，又重新躺下，静静地看着视频。
谷嘉诚也沉默了下来，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。他还是属于海洋的吧，虎鲸怎么可能一直待在陆地上呢。
“小伍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...想要回家吗？”该面对的总要面对。
房间里一片沉寂，只剩下时钟咔哒咔哒的转动声，和视频里欢快的背景配乐。
“我有点想外婆和老妈了。”小伍闷闷地说。
广袤的大海还是一如既往地敞开着怀抱，温暖又无限未知。小伍跃入海中，吸入肺中的咸涩海水像血液一样流窜全身，重新长出的尾巴和胸鳍拍打着浪头，游过枝蔓蜿蜒的海藻，游过成群结片瑟瑟发抖的鱼群，游过美丽摇曳的珊瑚丛，游往那片它熟悉的海域。
“老妈老妈老妈！外婆！我回来啦！”
“小崽子，出去玩多少天了才知道回来！”大虎鲸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声，念念叨叨地寻着声音游了过来。
兄弟姐妹们纷纷兴奋地围拢上来，用胸鳍蹭拍着它，七嘴八舌地发问。
“小伍你可回来啦。”
“你小子再不回来我们都要以为你又搁浅被抓走了。”
“小伍，陆地有那么好玩吗？”
“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跟我们说说呀。”
......
等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聊完了，外婆笑眯眯地游过来：“小伍啊，这回玩爽了吧？”
“外婆。”小伍讪讪地游过去，钻到外婆胸鳍下，“真的很好玩呢。”
外婆蹭着它的脖子：“玩够就好啦，昨天我还想着，过几天等天气再暖点儿，我们就要去北方了。”
小伍一惊：“去北方？这么快？”
外婆点点头说：“鱼群开始洄游了。等我们到了那儿，北方的冰层也该化得差不多了，就可以开始捕猎海豹海狮啦。”
小伍低下脑袋不作声。就要离开这里了吗？老谷还在岸上，会不会等它？早上入海前，老谷送它到海边，什么话也没说。它记得老谷说他并不是附近的居民，那明年回来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？可是，它还没有和他告过别......
“老谷——我回来啦！”少年笑得见牙不见眼，金灿灿的朝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蜜色的光晕，看上去柔滑又细腻，伴着咯咯咯的笑声一路向谷嘉诚跑来，细长的胳膊像八抓鱼一样扒上他的肩头，温热的脸颊带着海水的咸味蹭到脖颈边，呢喃声带着独特的尾音在耳边响起，“老谷——”
“你还回去吗？”
“不走了，我不走了。”
然后，谷嘉诚醒了。
看着身边空空的床铺不免有些失落，再没有人磨蹭着和他挤床，也没有耳边喋喋不休的各种提问。他有时甚至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场魔幻的梦，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。只有同事问起小伍的去向，才提醒他过去的日子不是错觉。
小伍已经离开两天了。走的那天，他什么都没有问，只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，再也没有了改变的机会。可回到宿舍想想，等工作室的任务结束了，自己也总是要离开这个海湾的，又有什么区别呢。
他只能在收工后独自徘徊在海边，回味有关那头小虎鲸的一切。可是几天下来，海浪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熟悉的黑白身影。
谷嘉诚提着几罐啤酒，坐在废弃码头边的岩壁上，看着日头又一次落入海平面下，夜的黑纱渐渐笼罩天际，仿佛一场人生奇遇记落下了帷幕。他舍不得离开这里，可终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。小伍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吧。
啤酒喝完后，他收拾了啤酒罐，站起身准备回宿舍。没走几步，又听到了耳熟的叫声。他还以为自己喝多又幻听了，晃了晃脑袋继续走。远处的叫声越来越响，他不得不转过头，朝下方昏暗的海面费力地辨认声音的源头。
平静的海面上，一柄黑色的长剑正劈浪而来。
“小伍？”谷嘉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攀爬至更高的岩壁，好看得更清楚，“小伍！是你吗？”他边喊边挥手，心快跳到了喉咙口，“我在这里！”
海面传来的叫声似乎在回应他一般，也加高了频率。谷嘉诚扒在礁石边，这回终于看清了，一条虎鲸正昂起头，伸出尖圆的嘴向着他的方向叫唤，那不是小伍还会是谁？
“小伍！我在这里！”他激动地挥手，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晃动起来。
眼看着虎鲸越游越近，海面突然亮起了两道刺眼的灯光。他正奇怪下面这个废弃的码头哪里来的灯，两艘渔船模样的船艇在夜色的掩盖下，出现在不远处的入海口，正开足马力向码头靠近，刺眼的光线正是船上桅杆顶部的探照灯发出的。
谷嘉诚愣住了，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，这里怎么会有船？
游在前方的虎鲸似乎也浑然不觉，直到发现自己的后方已经被渔船夹角围住，轰隆隆的马达声带着螺旋桨搅动出巨大的水花，让它不敢太过靠近。
“快走啊！小伍！”反应过来的谷嘉诚又挥起手叫喊，“快回去快回去！”他不知道海里的小伍听不听得到，来不及思考渔船为什么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，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，手脚并用地顺着礁石爬下岩壁。
虎鲸似乎也知道了处境的危险，尝试了两次从前方转向突出渔船的包围，由于游不过渔船的速度都失败了，后退的路又被挡住，只能一头扎进水面，潜入海底。渔船马达停止了轰鸣，海面暂时恢复了平静。
爬下岩壁的谷嘉诚见虎鲸消失在视野里，松了口气，双手撑着膝盖，站在沙滩上大口喘息。
然而平静没有持续多久，随着“哗”地一声，船身出现微微倾斜，马达重新开始轰鸣嚣叫，其中一条船速明显滞缓下来，船身吃水加深，人头在甲板上嚷嚷着攒动起来，探照灯照向了两船之间的海面。谷嘉诚借着灯光隐约看到船舷上挂满了渔网状的物体，船上转轮状机器正在咔哒咔哒地转动，绷紧了渔网上的每一根绳索，收紧的网兜沉在海面下，被渔船牵着一起吃力地前行。探照灯把海面照得惨白，没一会儿，一条黑色的尾鳍跃出海面，猛烈翻腾。
“不要——放开他！放开他！”谷嘉诚大喊，可是并没有人听得到，声音很快堙没在轰隆隆的马达声和海浪拍打声中，只能眼睁睁看着渔网越收越高，直到把挣扎的虎鲸拉出水面，挂在船舷一侧，缓缓地驶入码头。网兜里，离开海面的虎鲸停止了挣扎，被刺眼的探照灯光亮得闭上了眼，发出阵阵哀鸣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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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已经穿好防弹盔甲了(*￣∇￣*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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